分别的时间到了,安多纳德把奥里维送到校门口。他回到家中,又孤独了。但这一回和以前上德国去的情形不同,那次的离别与相会是可以由他做主的,只要他觉得支持不住就可以回来。这一回是他在家而他走了,那是长久的离别,终身的离别。可是他那么富于母性,初期只念念不忘的想着弟弟而没想到自己,想着他刚开始过着那么不同的新生活,受着老同学的欺侮,还有那些琐碎的烦恼,虽是无足重轻,但一个独居僻处而惯于为所爱的人担忧的人,特别会加以夸大。这种操心至少使他暂时忘了自身的寂寞。他已经想着明天上会客室去探望兄弟的那个半小时了。临时他早到了一刻钟。他对他很亲热,但一心一意的关切着他所见的新东西,觉得非常有趣。以后的几天,他始终抱着关切与温柔的心去看他;可是两人对这半小时会晤的反应,显而易见的不同起来。为他,那简直是他整个的生命。他当然很温柔的爱着安多纳德,却不能只想着他。有两三次,他到会客室来迟了一些。有一天他问他在学校里可厌烦,他竟回答说不。这些小事都像小刀一般扎着安多纳德的心。——他埋怨自己这种态度,认为自私;他明明知道,倘使他少不了他,或是他少不了他,他在人生中没有旁的目标的话,不但是荒唐,简直是不好的,违反自然的。是的,这一切他都知道。但知道又有什么相干?十年来他把整个的生命给了弟弟,到了今日还有什么办法?现在丧失了生活的唯一的目标,他便一无所有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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